第1068章 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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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花田家,花田单独将江黎叫到房间里,关起门在里面说话。

两人面对面坐着,花田盯了他半晌才开口:“谷爷除了交给你这件信物,还说了什么没?”

“嗯,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了。”

花田点着旱烟抽了一口,又问:“搬财术也说了?”

“嗯,说了。”江黎道:“他说,那都是外人夸大其词了,其实就是一种寻金术,不过祖上玩蛇玩得溜,借助蛇来寻金,找起来事半功倍。”

听他这么一说,花田更是深信不疑了,同时也低咒几声说着什么“怎么连这事也说了”之类。

他又问:“那他有告诉你,你这个族长要做什么吗?”

江黎摇头:“只说之前看中的是我父亲花明,也暗中接触过一阵子,没想到,这一接触直接把人给走了,从此以后也再没回来。”

花田一滞,半晌又是低头叹息一声:“年轻的时候,我跟大明玩得最好,那小子聪明着呢!他要留下来,别说是族长了就连这村长也轮不到我!虽然我知道他一直都不喜欢这里,可他走得也太突然了,甚至连道别都没来得及!原来是因为这个啊!”

接着又没好气道:“这种事他躲都来不及呢,被这些才妖怪盯上了他不跑才怪呢!”听得出来他因为这事对花谷等人十分抱怨。

最后,花田朝桌上磕了磕烟嘴,不紧不慢道:“这族长啊,其实是块烫手山芋。也只有像金清那种搞不清状况的,一直怂恿花牛争当族长。呵呵……恐怕她不清楚的是,族长的那点好处,也只剩下了一点知情权!地下埋的那点东西,早就没了!”

江黎不解,“地下埋的东西?”

“是啊!”花田似笑非笑道:“我们晚辈本来不应该这么说,不过我还是想说……那三位老爷子忒不是东西!一天到晚的装神弄鬼,明明就在这村子里,偏偏要学人家闭关,再时不时地现现真身,把族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,愣是以为他们几个成了仙!”

江黎也是吃一惊,没想到三位长老……还挺闲呢。

“其实我爹早就跟我说了,以后就算真的见到这三位也甭答理他们!就当没看见就成!别人不知道,他可是清楚得很!笱澜族没落了,人心也散了,他们为了操控人心,所以就人为地制造信仰,想要收服剩下这些人。呵呵,可是又有什么用呢?笱澜族被历史淘汰那是早晚的事!我们也不必再强求什么,只要不愧对祖先就好!”

江黎默默听着,再抬看眼花田,“村长是个明白人。”

花田失笑:“瞧瞧这村子,现在就剩下了三户人家,能不明白吗?”

江黎点头,“是这个道理。”

花田继续道:“这座魍魉山,也曾因为咱们笱澜族辉煌过。当时有传言,说这有奇术,跟笱澜族的痋术一起被封印在这座山上了……呵呵,我呸!还奇术呢,真有奇术的话,我们会被赶到这里来隐姓埋名?用现在的话说,不过就是为了打响知名度进行的炒作!”

江黎失笑,花田用的形容还挺精准的。

“打那之后,抱着各种目的族外人就络绎不绝。甚至,连咱们族内人都信了,串通外人到山上去找花暮招的手稿,认为搬财术就在那上面!结果呢?连个影子都没瞧见!之前,红颜那拔人来到这,虽然不是为了手稿而来,但也不是目的单纯,只是相对其它贪恋的家伙来说已经好太多了!当时,有三位少年随他们一同下山,他们……就是谷爷等人吧。”

江黎点头,“没错。”

花田幽幽叹息:“怪不得我瞧着他们就有种熟悉的感觉,那是外人无法理解的。”不管怎么说,他能与笱澜族的传奇人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,还有幸照顾过他们几天,也算挺自豪的!

他继续道:“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,金清表面是处处针对你,其实是不想多个人跟她分一杯羮,她一直以为这地底下埋着数不清的宝贝呢!否则,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死磕!再加上关于搬财术的种种传闻,她是深信不疑……这样也好,至少她没有马上离开村子,届时小风小雨这两个孩子就会遭了殃。因为那个女人心狠着呢,根本不会带走他们的。”

江黎就坐对面,听他絮絮叨叨像在跟他拉家常。这感觉倒让他想起了昨晚的花谷……

最后,花田道:“要说这地下的宝贝,其实还真有一样。”

“哦?”江黎看他,突然想起花谷没说完的话,表情也随即变得严肃,“是什么?”

花田看他,“你知道咱们这曾立过一块石碑吧?”

“嗯。”江黎的目光变得晦涩,他何止是知道,而是深受其害。

“说来也是有意思,这块碑要震住的东西没震住,自己反倒成了气候……后来,石碑不见了,有说是被人捡走了,也有说是被花暮招埋在地下的蛊王给吞到肚子里了……”说到这花田又笑了,“听着是不是有意思?像听书似的!”

江黎点头,“不过,这块石碑的事应该是真的吧。”

比如他,就是受害人之一。

“是真是假,我没有亲眼所见,当然也不能妄下定论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望向江黎:“你身上……应该就有镇祟咒吧。”

江黎一震,立即警惕地盯紧他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呵呵……”花田笑了,然后不紧不慢地解开衣服,再慢慢转过身去。

江黎倏尔瞪大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!

花田身上密密麻麻地纹了一片,其中一部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——是镇祟符咒。

花田放下衣服,又像没事人似的把衣服扣好,“看到没?这玩意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。所以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到滇越村吧?”见江黎点头,他笑着说:“因为,几年前我曾经也有过感应,一定有身上刻有镇祟符咒的人出现了!但我就是找不到!直到现在,我又找到了那时的感觉,所以,应该是你吧。”

江黎对这样的感应还不能更解,“为什么我没有感应?”

花田笑了,“若是按辈分来算,你得管我叫祖宗!你身上那一点实在是太少了,在我面前就只有暴露的份!”

江黎着实是狠狠吃了一惊,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,花田身上居然也有!

“为什么?”他问:“你不会不知道,这东西在人身上会反噬吧?可是你为什么……”

“呵呵,知道又有什么用?这也由不得我啊!”花田道:“谷爷有跟你说过,这镇祟符咒会自己‘续命’吧?而我,就是那个为它续命的人。”接着他又玩笑道:“现在你知道你父亲为啥跑了吧?如果他不跑,那这身酷酷的纹身,就会在他身上!只是,他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他儿子身上了。所以说,都是命啊……老天爷定好的,没人能逃。”

江黎缓缓问:“谷爷选中我,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是花明的儿子,而是因为我身上的符?”

“诶!对喽!”花田道:“在年轻一辈中,恐怕没谁会愿意在自己身上刻下这种东西,但你不同,因为你身上的这一小部分在作祟,你没得选。”

“所以他会说,我不能离开这里。”

花田笑:“就像我一样,这辈子注定要守护这块土地这座山。”

“为什么要我做族长?”

同样都是身有镇祟符咒,但花田只是村长,他却要做族长,江黎不明白差别在哪里。

提起这点花田便有些不好意思,“那个……我这资质啊,做不来族长,所以谷爷他们在我这压根连面都没露过。”

听上去好像很惨似的,可花田根本也没当回事,“人就得知足常乐!瞧我,老婆温柔女儿乖巧,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?”

江黎慢慢笑了开,“的确。”

接着,他问:“那田叔身上的这些符咒,要如何才能解?”

“没解。”花田回得痛快,“只有留在这,代替那块不中用的石碑,尽你应尽的责任,那就万事大吉啦!”

这话说起来简单,但做起来有多难谁都清楚。比如花田,这辈子也只能留在这座魍魉山脚下,生活在一个只剩下三户人家的村桩里,未来如何,他根本也懒得想,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。

日子,仅此而已。

江黎垂下眼眸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其实早在接了花谷的信物答应做族长那刻开始,江黎也就做好了这辈子就留在这里的准备。他前二十几年都在跟这镇祟符咒做斗争,临了才发现,真正的解决方法是正确面对,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吗?面对就好了。

“接下来呢,咱爷儿俩就该做好‘交接’工作了。”花田半开玩笑道:“我得让你身上这玩意完整些才招人喜欢啊!”

江黎失笑,“好。”

“呵呵,你别怕,你田叔可有双巧手!保证不会划花你半块皮!”

屋外,佟文庚又在打电话。

电话好容易接通,他这才松口气,“喂?小七……”

听到那端的声音,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,“嫂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?那大哥呢?他就没去接她回来?”

许久,他道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收线后,他将卫星电话交给佟紫诺,果断道:“我们要尽快回去了,最好明天就走。”

“啊?为什么啊?不行,我不走!我什么都还没有找到呢!”佟紫诺干脆抱起旁边的一颗树不撒手,“要走你自己走,别耽误我的事业!”

佟文庚收起一贯的玩笑,正色道:“再不回去,你爸妈的感情恐怕再也没办法挽救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佟紫诺慢慢放开树杆,“还是因为那个希茜?”

佟文庚的表情略显复杂,希茜是他带回来的,谁又曾想他间接导致了哥嫂的感情出现危机呢!

佟紫诺气得一张精致的小脸微微扭曲着,“行啊!害我出了一趟远门却颗粒无收?这笔账,我可得算到她头上!”

佟文庚也不耽搁:“那我待会就去跟田叔说,咱们明天就启程。”

“小花呢?”佟紫诺问:“她才回家没待几天,就这样跟咱们回去,好像有些不妥吧?”

他长长叹息一声:“不然呢?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回去,把小花一个人留在这里,你猜,钮老会怎样?”

想到那位老爷子,佟紫诺就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,“不行不行,那丫头说什么都得带回去!”

哪怕冒着以后被田叔和田婶拉进黑名单的危险,小花也是一定要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原原本本地带回到佟家!

——

金清回到家嫌恶地踢掉一双沾满泥土的高跟鞋,解开胸襟一颗扣子,气道:“一群强盗!土匪!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?”

花风不爱听,扭身要走却被她叫了住。

“你是不是以为没你什么事了?”

花风扭头看她,眸色淡到略有几分冷冰冰,“不然?”

花雨站在一边,一会看看妈妈一会又看看弟弟,两只手无措地纠缠在一起,不知往哪放好了。

“妈……小风,你们是在吵架吗?”

金清根本无视,只有花风在安慰他:“没有。”

花雨却不在像之前只要他说一句没有便会开心,“小风……你别骗我了,我看得出来……”他凑到花风耳边,小声说:“妈现在心情很不好,你千万不要惹她哦!”

花风扯下唇角,“小雨,你先回房间好不好?把我早上教你的字再练一遍。”

“哦……”虽不情愿,但花雨还是很听话地慢慢走回房间。

金清瞪着小儿子,道:“你今天为什么不帮我?难道,我是为了自己吗?我还不是为了你们!”

她越说越气,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扔到了地上,“我在这个破地方被困了二十几年,都是为了什么?瞧瞧我现在养出来的好儿子啊!恐怕早就忘了当初是谁拼了命也要把他带在身边!”

“行了。”花风眼皮也没掀一下,淡淡道:“别再提以前的事了。”

金清更气了,“我为什么不能提?想当初我就是为了你们……”

“你是为了你自己。”花风凝视她,一字一句道:“你不是为了我们,你是为了你自己。做为外族通婚,你很清楚在父亲去世后,你唯一的筹码就是他的儿子,否则,你一定会被奶奶赶出这个家赶出笱澜族。正因为此,你才随便从我和小雨之间挑了我,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面临如何痛苦的抉择……”

他的声音充满一丝嘲讽,甚至,嘴角还噙起一丝浅淡的微笑。

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金清气急败坏道:“你这是打哪听来的?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,是你奶奶故意刁难我!她不许我带走两个儿子,我托了村子里好多人去游说,这才让我带走了你……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独自带着你的那段时间吃了多少苦!如今……如今你居然这样诋毁我……我可是你妈啊!”

相较之下,花风仍是从容得很:“拜托村子里的人从中调和,是想要拉拢更多的人做见证,证明奶奶欺负你这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儿媳妇,坐实奶奶恶婆婆的名声。”

金清难以置信的滞在原地,手指着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!

花风继续道:“自始至终,你都只为了搬财术。在我收了谷老的医书,放弃痋术之后,你就开始恨我。即便,我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。”

金清咬了咬唇,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化着。

“我知道你对搬财术一直都没死心,其实我也有想过,你之所以会嫁进这个村子,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父亲是花暮招的后人呢?甚至,他不停进山、奶奶的突然离世还有……小雨的意外……这一切,真的都是巧合跟意外吗?”

“你说够了吗?”

金清气得全身在发抖,面容都在扭曲,“我是谁?我是你妈!你居然像怀疑一个外人那样怀疑我?”

花风却摇头:“外人不及你身上的疑点多。”

“花风!你还是不是我生的?你巴不得我是凶手对不对?”

“谈不上。”花风显得十分冷静:“毕竟是你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,基于这一点我也该感谢你。至于其它,就没必要牵扯太多了。”

“小风!你怎么可以对妈妈这么绝情?”金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好像被他伤透了心痛哭起来。

“你不也一样?”花风面无表情地看她,“你不是也想一个人离开,把我们丢在这里吗?”

金清猛然一震,慢慢抬头看他。

“我是你儿子,身体里留着你的血,所以你也不必太惊讶,冷血……是会遗传的。”花风转过身,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而此刻,金清一点点抹干眼角的泪,原本痛哭的表情此刻早已恢复到没有丝毫变化,许久才漫不经心地勾起一抹笑。

这孩子……还真是像她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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